凝視深淵

冬日的街道，隨著各地災害出現頻率增加，閒來無事在路上散步的人群驟減，尤其先前隕石事件帶來的損害遲遲未收尾乾淨，Z市周圍已經成了難民的居地，除了探親的家屬幾乎不會有人出現在這裡。

 

商家也幾乎都關閉，永久或者暫時歇業，連有在營業的手機販售商家都得跑去隔壁城市才找得到。

 

「老師，這一款據說是新出的最新款，性能相當優秀，5.5吋的大小，相機自帶美膚功能，具備衛星定位，手機畫素也不錯，現在搭配方案的話好像能用七折買下來。」

 

「不，我應該用不到這麼高級的功能，可以發訊息和講電話就行了。」琦玉對電子產品不怎麼有興趣，對性能之類的更是沒有太大的要求，要不是傑諾斯說了這樣比較方便聯絡，而且他可以負擔費用的話，他才不會大老遠的跑來買手機。

 

「是這樣嗎？也是，老師的話，平常的確不怎麼使用電子產品，除了手機，家裡也沒有個人電腦，平常的娛樂也只有看新聞和漫畫，再來就是收集優惠卷。」傑諾斯低頭沉思。

 

以現代人的生活來說實在是貧乏得過分，說起來，以前在進化之家時，老師好像有說過他為了訓練意志，連續幾年都不使用冷氣，堅持每天的耐力鍛煉才獲得現在的力量。

 

原來如此！精神上的鍛鍊才是真正的鍛鍊嗎！不能總是依靠外在，心靈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原來那時候老師想傳達給我的信念是這麼崇高的理想，我的悟性真是太低了！過了這麼久才體會到老師的用心良苦。

 

自以為想通了的傑諾斯不知道從哪裡拿出筆記本狂寫。

 

「……」這種時候，到底該不該上前搭話呢？

 

被兩人徹底無視的店員姊姊保持著專業的微笑，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微妙之處。

 

總之，先試著搭話看看？

 

「客人，是打算買新的手機嗎？有沒有喜歡的牌子我可以為你們做介紹。」店員姊姊漾出甜美的笑容，照本宣科的念出固定攬客詞。

 

「哇！這些都好貴。」

 

「老師之前都還說了些什麼，不知道電腦裡有沒有備份下來......好，回去之後一定要把老師的英姿都回放一遍。」

 

「客、客人……」

 

該死，連理都理一下我嗎？就算說出『不用，他們只是看看而已』也行啊！

 

店員姊姊的笑容小幅度的扭曲，深呼吸。

 

預備——

 

「兩位先生！！」

 

「啊？！」琦玉和傑諾斯同時間轉頭看向聲源。

 

只見面容俏麗的少女微笑看著兩人，眼角灣灣，梳著一頭青春的馬尾，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請問，有什麼，是，我能，幫助到您的嗎？」

 

少女一字一重音，緩慢而帶著某種不可言明的威勢，身後背景自動出現濃墨重彩的火焰，熊熊跳動著。

 

「呃，不好意思，請給我介紹最簡約的款式，能打電話和發簡訊就行了」琦玉舉起手來，很乖巧的回覆店員的提問。

 

「好的，我明白了，您請稍坐一會。」

 

少女趾高氣昂的轉頭，高跟鞋重重踩踏在地面，如同女王一樣走向後台，短暫消失在師徒的視線中。

「……您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的事嗎？老師。」傑諾斯扭頭詢問。

 

「欸？是我嗎？我什麼都沒做。」琦玉用力思索著自己剛才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只是在店裡四處看看而已，應該不算出格？

 

「現在的女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啊……」琦玉喃喃自語，始終不明白哪邊有問題。

 

「老師不用思考這麼複雜的事情，現在先來看看有哪一款手機適合老師比較重要，我個人蠻推薦這隻。」

 

所謂的女人心，是通過電腦計算都得不出答案的未解之謎，傑諾斯不打算讓老師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

 

老師只需要專心在英雄事務上就夠了。

 

「白色的啊，感覺不錯……這隻不是和你用的款式一樣嗎？！」

 

「不，只是外型一樣，我個人使用的手機經過博士改造，性能遠比市面上販售的商品要高得多。」

 

「真方便啊，有人幫忙改機。」

 

「老師需要的話，我可以請博士為您量身打造一款。」

 

「這倒是不用，總覺得我已經麻煩他非常多事情，雖然都不是我主動就是了。」琦玉從桌上抽了一本目錄，坐下來慢慢看。

 

傑諾斯推薦的東西通常來說都很好用，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他可不想一直花傑諾斯的錢，身為他的老師這也太沒有尊嚴了。

 

「我很樂意為老師效勞任何事，請不用擔心。」

 

「不，這個已經超出你的責任範圍太多了，給我意識到這點啊！」

 

「能貼身觀察老師是我的榮幸。」

 

「……」不想溝通

 

在後台聽到這段對話的店員姊姊拿著手上的樣品機，思考著自己現在出去會不會遭天打雷劈。

 

聽說打擾人家甜蜜時光的都會倒楣，這種時候還是迷信一點好了。

 

她默默地退後一步，毅然決然地把店門口留給那兩個男人，自己在後面等換班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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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總因素使然，琦玉難得突破傑諾斯的防線，成功買了一款滯銷中的便宜品牌，功能相當陽春，非常符合他的期望。

 

反正能用到的機會也不多，他又沒有朋友。

 

「喲！你們倆人也出門散步嗎？今天天氣很不錯呢。」邦古突然冒出來。

 

「不，這個人只是頑固的爺爺，不是朋友......」

 

「琦玉君，雖然我承認自己是爺爺，但你這樣當面說出來我還是會傷心的。」

 

邦古雙手揹在身後，嘴裡說著委屈的話語，但神態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啊啊，這老爺子又來了啊——

 

埼玉無奈的跩著頭髮，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被纏上。

 

明明上次都已經很明確地說過不會加入他的道場，難道他的目標是傑諾斯？！

 

「老爺爺，有什麼想問的話，還是直接和當事人說明比較好。」所以你去煩傑諾斯啊！別在跟蹤我了。

 

「嗯......說的也是，那麼埼玉君，我希望你和傑諾斯能加入我的道場。」

 

「都說了我不會加入了，老爺子你也要學會看一下氣氛啊。」

 

「都說努力一定會有成果，埼玉君不想讓它開花嗎？」

 

「不，一點也不想。」

 

「偶爾來老夫的道場坐坐也是可以的，上次玩的那個遊戲還不錯吧？」邦古露出燦爛笑容，呵呵了幾聲。

 

那表情，那笑聲，還有眼神中明晃晃的嘲諷，讓琦玉的額頭不由得冒出青筋。

 

所謂的『遊戲』，是上一回邦古利用高級肉食當作條件，邀請琦玉和傑諾斯到他的道場去的時候，為了留下兩人的注意力而發起的簡單小遊戲。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首先，對峙雙方先決定誰先出招，一般來說用猜拳決定即可，贏家可獲得用武器揍人的權利。

 

俗稱『猜拳敲腦袋』，是一種在民間的孩童中非常普及的遊戲。

 

不過，由於參加者混有兩位S級英雄的緣故，讓這個本來很簡單，就是個專門拉仇恨值順帶挑撥友情的遊戲一下子複雜起來。

 

快過音速的出手節奏，邦古始終能夠猜贏得先手優勢，還有那看似輕輕一敲實則能產生足夠燒毀頭髮的熱量的可怕動量，所有的條件都不利於琦玉獲得勝利。

 

終於，再輸了八十二次之後，琦玉總算是在邦古刻意的放水下取得唯一一次在猜拳上的先手條件。

 

正當他卯足幹勁拿著塑膠鐵鎚使出至今為止所有的人生負面能量打算給邦古來個千年難忘的教訓時，大名鼎鼎的銀色獠牙神態自然老神在在地，鑽著規則的漏洞躲開這可能會威脅生命的全力一擊。

 

這個可惡的老狐狸—————！！！

 

至此，琦玉對邦古的印象一下子從難纏的老頭子竄升到卑鄙的老頭子，邦古的地位一下子在琦玉心中得到質的飛躍。

 

因為一場無關緊要的小遊戲，琦玉一下子得到了會令他聞聲而逃的強大對手，真是可喜可賀（並不是）。

 

「老頭子，你以前的弟子都是從一個普通人被訓練成高手嗎？」在心中默默腹誹的琦玉突然想到了什麼，丟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當然啊，大家都是我自滿的好孩子。」除了某個人......

 

邦古慢吞吞的回答，順著琦玉的提問想到了最近流傳的幾場事件上，一手搭上下巴，眉眼間流露出沉思的神色。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的弟子裡有人的實力在戰鬥時突然因為不明原因的大幅下滑，可能的原因有哪些？」

 

「不明原因的大幅下滑？」邦古愣了下，他仔細地端詳著琦玉的眼神，偶爾瞄過站在一旁的傑諾斯。

這位新進S級年輕英雄的週身氣場簡直快把『困惑』兩個字化成實質了。

 

過了大約五分鐘，琦玉幾乎要被看的毛骨悚然轉身離開時，邦古才一字一句的條列出可能的原因。

 

「最常見的是心理因素，其次是生理因素，不過因為身體上的原因導致實力突然間大幅下滑的例子雖然不能說沒有，不過實在是少得可憐。」

 

「琦玉君，你說的『大幅下滑』，到底是有多大差距？對手很強嗎？」

 

「不，對手很弱，雖說沒有出全力，但是看不見以往的威力。」琦玉老老實實地交代。

 

「嗯......最近有發生什麼讓你的心境發生重大變化的事件嗎？比如說家人之類的？」邦古循循善誘。

 

「心境變化......原來如此。」琦玉喃喃自語，眼角瞥見突兀地插進他和邦古之間的傑諾斯，突然意識到自己差點挖坑把自己給埋了。

 

「等等，我不是說我，這只是個提問，提問！提問！！」

 

「什麼都別說了，老師，身為您唯一的弟子我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老師的身上出現了如此嚴重的事態，不但無法為您分憂，甚至對此事一無所知，我真是太失職了，實在抱歉！為了彌補我的過失，請務必讓我替您做個簡單的身體檢查。」

 

傑諾斯的雙手搭上琦玉的肩，金色的眼睛如同字面意義般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細看的話還能發現有細碎的數字不斷閃現。

 

琦玉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所謂的『就像被X光掃過一樣，整個人感到無所遁形』這句常常出現在小說裡的形容詞，在現實中居然可以是直述句。

 

簡直恐怖至極！！

 

 

「傑諾斯，冷靜下來，我的身體很正常，快點把你身體裡正在運轉的那個東西關掉或者給我轉頭，現在，馬上。」

 

「老師，諱疾忌醫不是好事，有哪邊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好好說出來。」

 

「這話你已經對我說過了，不用再說第二次……。」琦玉頭疼地試圖和傑諾斯講道理，鄭重說明他既沒有身染惡疾也無心靈創傷。

 

「但是……」傑諾斯被琦玉反覆地拒絕，也不禁有些火上心頭。

 

為什麼老師就是不肯接受自己對他的關心呢！！明明都住在一起了。

 

「別這麼大動肝火嘛，傑諾斯君，你先冷靜一下。」邦古敏銳地察覺傑諾斯的語氣有些微的變化，他年紀夠大經歷過的世面也多，很快就猜出原因。

 

嘖嘖，這小崽子也是挺熱血的啊，不錯不錯。

 

「琦玉君，你要不要乾脆來我的道館小住幾日？興許有解惑的效果喔！」邦古摸著下巴，看著琦玉的眼神意味深長，十足十地表現出世外高人的意味。

 

他十分自信，這次一定可以把這對師徒給拐到他的道場去！

 

「不要。」

 

然後邦古就被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