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深淵

從馬歇爾醫院離開後，安娜送半藏到蓋倫公司，自己則是回去NK報告情況。

「島田先生，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接下來的談話我會讓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陪同參與，這也是為了保障您的權益。」約翰‧羅傑爾以及蓋倫公司的決策高層在會議室裡等待半藏。

為了開發案的禁止令，他們已經爭吵了好一會，但這一點意義都沒有。

島田半藏身為最大投資方的代表，他的出現讓這群人十分擔憂。

「阿瑪利小姐和我提到您在工地受了傷，關於這點，我們深感抱歉，如果有需要的話，拉庫瓦小姐會給予全力協助。」羅傑爾向半藏介紹坐在會議桌右邊的長髮女人。

她將長髮綁成馬尾的樣式，妝容精緻，眼尾細長，微笑之間展現出的迷艷風情足以讓所有男人拜倒在她的長裙下。

「您好，島田先生，我是愛蜜莉‧拉庫瓦，是艾布納法律事務所的律師。」

「幸會。」半藏握上拉庫瓦伸出的手，意思意思觸碰一下就放開。

「聽說事情發生時，島田先生在場，能否說明一下當時發生了什麼？當時受到攻擊的公司幾乎都少了同一段時間的錄像，萬幸，蓋倫並不在此列，但從我們擁有的錄像中無法得知當時發生的事情，這件事很重要，請您詳細說明。」拉庫瓦說話時，她的助手在投影幕上放出其他公司的錄像，就像她所說的，有三十分鐘的時間，被攻擊的地方的錄像是靜止的狀

態，而其他無法收到畫面的監視器則不受影響。

「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在我倒下前沒有看見任何異狀，受到攻擊的建設地設施完好，目所能及的工人們也相當勤奮。」半藏在桌邊坐下，雙手交扣置於桌上。

「連一點異狀都沒有？」拉庫瓦再次確認。

「我發誓，看上去非常正常，至少我挑不出毛病。」

「好吧！等會警方會派人來問話，希望你也能這麼回答。」拉庫瓦看向羅傑爾，示意她的工作已完成。

「島田先生，這是工程暫停的命令狀，從明天開始生效。」羅傑爾讓秘書送幾張文件上來。

「到什麼時候為止？」半藏大略瀏覽，確認停工範疇。

「沒有期限。」

「什麼？」

「上面沒有記載期限，因為出現傷員且涉及駭客攻擊，檢察官將會介入調查，在得到結果以前，無法保證工期的恢復時間。」

半藏直接將手上的命令狀扔在桌上，一言不發，視線緩緩掃過在場每個人。

說實在話，蓋倫建設並非新興公司，他們成立的時間超過二十年，算是羅傑爾從年輕時期創業打拼出來的公司，但是一直都接不到太大的建設案，這麼多年的營運只能算是不好不壞。

羅傑爾不甘於此，他將目光放到海外，希望能找到更多的投資人，島田家的建設產業正好開始擴張，這才以合作的名義吃下了這次的案子。

當時是看在這家公司雖然不是頂尖，但至少還算誠懇，事前準備也很用心才接受對方的合作邀請，況且這只是試水溫，不需要將目標放得過大，半藏才接受下來。

「和其他的建設方聯絡過了嗎？」半藏一字一句慢慢說，態度恬淡平靜，和其他人焦躁不安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這個......還在嘗試。」

「想辦法給我一個復工時間，就算是周旋的記錄也行。」半藏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這群人只是安於現狀，根本沒想要主動出擊。

「雖然有點可惜，但是我不介意換個合作夥伴來完成它。」

留下在會議室裡面面相覷的蓋倫方，半藏逕自離開這棟商業大樓，轉身之後，平靜的神色陰沉下來。

羅傑爾打什麼主意他心裡清楚，這個案子講好聽點是雙方合作，但只要稍微動點手腳，主被動方就會在瞬間更改。

「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會被這種程度的手段打倒......」

「島田先生，島田先生！等等我。」

等電梯的空擋，有個短髮的女孩衝過來，口裡大喊著他的姓氏。

「小心！」半藏接住這個一頭撞進他懷裡的女孩，退了一步穩定平衡。

「嘿嘿！不好意思，我的Boss有話想跟你說，讓我告訴你晚上在皮耶爾酒店見面。」女孩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在他手裡塞了張名片後，又蹦蹦跳跳的跑回去。

半藏不明所以的看了眼那張純白燙金的卡片。

正面用漂亮的花體印著艾蜜莉‧拉庫瓦，背面則是手寫了一句法文，附上時間，搭配鮮紅唇印。

「我擁有你的秘密？」

有那麼一瞬，半藏懷疑自己的外語水平是否沒有自己以為的好。

瞥了眼手錶，一整天下來已過傍晚，遠處城市天際線的輪廓泛著一圈白光，那是經由玻璃反射後得出的成果，夜晚才看得見，代替了星星，成為人類文明的獨特風景。

皮耶爾酒店距離蓋倫公司不遠，是走路能到的距離，看著城市街道，和夢中與源氏分離的街景重疊，來來往往的人群快步掠過自己身旁，帶起小小的旋風，大衣邊角翻飛，人人拉緊領口抵禦寒冷。

街道的兩側，沒有順向或逆向的區別，轉過路口後繼續前行，這幾天濕氣重，臨近夜晚總會飄起雪來，落在身上後立刻化為一灘水，浸濕衣裳和頭髮。

半藏稍微加快腳步，走在他面前的人是一個戴著耳機的青年，背著斜背包，身上是皮製夾克和一條橘色圍巾。

『這是送你的禮物......』

久遠的話語不經意地想起，越過那名青年時，半藏傾斜了視線，輕輕瞥了眼正在哼歌的青年。

金髮藍眼，標準歐美帥哥的深邃長相讓半藏下意識地嘆氣，調整了下脖子上淺橙色的圍巾，覆上臉蛋的下半部分，隔絕冷風的同時也足以遮掩表情。

在國外，橘色的圍巾這麼常見嗎？

心情微妙的有點低落，半藏踏入皮耶爾酒店的大門，拍掉身上的雪花，拿著名片去櫃檯詢問，得知拉庫瓦在這裡的餐廳和客房都訂了位置後，半藏皺眉思考著拉庫瓦找他的理由，讓服務生為他帶路。

新年假期將至，酒店大廳到處都是即將入住的旅客，當然也有一些來享受夜晚生活的客人，或是和半藏一樣西裝革履，來這裡談論公事的政商人士。

單純從客人的衣裝搭配和打扮來看，這家酒店的評價應該不低。

「不需要那麼麻煩，我一個人能行。」

「哈哈，很輕鬆的。」

「不需要，現在還不用換地方，對方沒找來不是嗎？」

大廳和走廊裡走動的人很多，半藏一開始沒注意到他，拿著手機四處移動的人也不少，他混在人群中也不是多醒目的目標。

要不是那個聲音讓半藏感到熟悉的話，他的目光大概連一秒鐘都不會施捨於那個人吧。

直覺性的轉頭，半藏瞪大了雙眼，瞳孔反射性縮小，周圍的一切喧囂陡然消逝，只餘那個人的側臉。

「源氏……」

綠色頭髮往上梳，眉眼間的氣勢比印象中的更加強烈，他穿著一身白色西裝，整個人顯得沉穩許多卻又能感受到那份張揚。

「那麼，待會見。」

他似乎是剛講完電話，將手機收回外套口袋，右手就這樣順勢插在口袋，與其他人錯身而過。

半藏連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伸手抓住他的右手臂。

「源氏！！」

可以稱之為大吼的聲音一下子讓周圍的人停止交談，部分人饒有興趣地盯著拉扯的兩人，抱著八卦的心態等待接下來的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