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幹麼?」


一個人突兀的出現在李燁面前,擋住他的路,聲音中有著再明顯不過的怒氣。


(⋯⋯誰?)


李燁瞇著眼,路面太暗以致於來人的臉模糊不清。


「哦,是你啊!」


李燁往前走了幾步,終於將那人的臉看清楚,是塔納托斯。


塔納托斯生氣的看著這個天然呆到無可救藥的人類。


「我應該有提醒過你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不要外出。」


「喔!那個⋯⋯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是我家的存糧都沒了,這麼晚了也只有超商還開著,所以我就出來買點東西回去。」


李燁聳聳肩,對半夜出門這件事絲毫不以為意,反倒很不明白為什麼塔納斯托會生氣。


他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女孩子。


難道他還擔心半夜受到搶劫或恐怖攻擊嗎?不可能吧!


別的不說,就算被他遇上這萬分之一的機會,李燁對自己的身手還算挺有信心,好歹空手道也學了許多年,而且他在那魔鬼外加輕度生活白癡的姐姐手下也神奇的好好活下來並成長到高中了不是?


「萬一你被攻擊怎麼辦?」


意料之外的問句很嚴肅的從塔納托斯口中脫出


「拜託,怎麼可能⋯⋯」


正當李燁好笑的反駁塔納托斯那在他的認知中,不切實際的話語,背後的光源倏地消失,使李燁的視野範圍在一瞬之間全部變黑,塔納托斯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


「欸⋯⋯?」


李燁機械的轉頭。


(不會吧?!)


「趴下!」


塔納托斯朝李燁大喊,手上的鐮刀向前揮出,鐮刀險險的從李燁頭上擦過,轉瞬間消滅他背後的怪物。


「喂!萬一我來不及趴下怎麼辦?」


整個人倒在地上的李燁朝塔納托斯的方向大吼。


(剛剛差點就被砍到了啊!如果不是我的反應速度夠快,絕對會被攔腰斬斷。)


在鐮刀從頭頂上方呼嘯而過時,他的心臟都緊張到停了好幾拍


(可惡!來不及了。)


塔納托斯對李燁的大吼大叫視若無睹,將鐮刀握緊並橫在胸前,擺出戰鬥的預備動作。


「這次又怎麼了?」


李燁從地上爬起。


(夢魘不是被消滅了嗎?塔納托斯為什麼沒有給他回應?)


在除了自己眼前這一小塊地是被路燈照亮的之外,周圍處在全黑的狀況下,李燁無法得知附近發生了什麼。


(難道⋯⋯)


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今天發生太多事,李燁馬上聯想到某種對他來說極糟糕的可能性。


下一刻,這條小巷被大量的夢魘圍住,因為他們身上的顏色讓李燁得以輕易的分辨它們是什麼東西。


看著他們身上扭曲的色彩連成一大片,李燁的頭又劇烈疼痛起來,噁心得想吐。


(這些只是最低等的夢魘,要解決很輕鬆,不過這麼多的數量要全部消滅再怎麼快也要一段時間。)


塔納托斯判斷。


眼神飄向慘白著臉坐在地上的李燁


(看樣子,最首要的是要保護他,而這偏偏是最麻煩的情況。)


塔納托斯無法保證,這些夢魘會不會在自己和他們戰鬥時去攻擊李燁,畢竟他們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那是⋯⋯哪裡?)


李燁在劇烈的疼痛後,突然間一切都平靜下來,眼神茫然無焦距的盯著離他最近的夢魘。


腦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些他從沒去過的地方。


有街道、公園、 公司、客廳,甚至是某個人的房間。


一些聲音和對話伴隨著這些場景出現,一句句流過李燁的腦海。


音量明明不大也不多,他卻覺得很吵,很雜,也很亂。



「都是你,我才會變成這樣。」


「夠了,給我滾出去。」


「煩死了,你們都給我去死吧!」


「如果你不存在就好了。」


「我不想說什麼,分手吧。」



每一句話都是簡短幾字,但李燁卻能清晰的體會到聽到這些話語的人的心情。


不論是憤怒、悲傷、自責或嫉妒。


無一例外全是負面情緒。


無法磨滅而強勢的塞滿李燁的心。 


對完全無法控制情緒這件事,李燁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沒辦法把那些畫面從腦中趕出去,也不能停止這些聲音,只能被動地承受著。


時而生氣,時而流淚。


「不行,快住手。」 


李燁喃喃著,將手伸向離他愈來愈近的夢魘。


「喂!不能接觸夢魘,你會被吃掉的,李燁!」


正在和夢魘戰鬥的塔納托斯偶然的一瞥差點嚇得他來不及躲過夢魘的攻擊,情急之下,他大聲喊了李燁的名字。


很神奇的,李燁在聽到塔納托斯喊出自己的名字後,意識馬上就恢復了一點,儘管微小,卻足夠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但為時已晚,他的手已經碰到夢魘。


「等⋯⋯啊啊啊啊啊啊!」


李燁失聲尖叫。


他好不容易才恢復的一點點意識再度被用力地抽離大腦,就像被強行撕裂一般,一瞬間的劇痛令他眼前發黑,不論多撕心裂肺的尖叫都無法舒緩一絲一毫。


本來以為剛才的頭痛已經算是非常令人難受了,沒想到那時的疼痛和這時的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對李燁來說這已經不只是單純的疼痛了,就算想大聲喊叫來抒發痛感也於事無補。


沒辦法做出任何有意義的思考,在最初的慘叫後,他再也不能發出其他聲音,也許是痛到喊不出來吧。


李燁痛苦得覺得自己快死了,眼前一片黑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什麼都感受不到。


在這時,明明除了痛覺什麼也接收不到的腦海中,詭異地冒出一個新的場景,而李燁自己是其中的主角。


(這裡是哪?)


李燁發現剛才的劇痛突然消失無蹤,他站在一間客廳,面前站了一個女人,而他的身高似乎變矮了不少,必須仰望才能看到女人的臉。


「媽媽,我今天比賽拿了第一名喔!」


李燁知道這些話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但聲音卻不是自己的,而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眼前被他稱為『媽媽』的人,他也完全沒見過。


「嗯,很棒喔!要一直保持下去,知道嗎?」


『媽媽』慈祥地撫摸著他的頭,李燁覺得從手掌傳到頭頂的溫度很溫暖,很舒服。


突然間,視線又再度全黑,再次亮起時,『媽媽』同樣站在他的面前,但看著她的高度有明顯的改變,仰望的角度變小了。


「我要離開了,你要乖乖待在這裡。」


『媽媽』再次將手放在他的頭上,只不過這次沒有了令人感到溫暖和眷戀的安心感。


「媽媽⋯⋯」


聲調顫抖的語氣自李燁口中說出。


不知怎的,害怕失去的恐懼在李燁心中滋長。


努力伸出手,想抓住『媽媽』的衣角,卻撲了個空,摔倒在地。


「媽媽,不要走。」


「不要離開我⋯⋯」


當塔納托斯好不容易以最快的速度消滅掉圍在他身邊的夢魘,趕到李燁旁邊,準備將鐮刀砍向和他相連的夢魘時,聽到了這句李燁小聲卻清晰的話。


而他面前的夢魘在聽到這句話後,身體開始進行強烈的扭曲,而它身上原本斑雜噁心的混合顏色也慢慢向內集合成明亮溫暖的黃色。


塔納托斯驚異的發現這隻最低等的夢魘竟然是想將它原本不規則的形態化成人形。


突然間,它被李燁順著接觸的姿勢往前拉,抱在懷裡。


「沒事的,她一定會回來,你已經很棒了,要保持下去喔!」


塔納托斯看著李燁對它微笑,而它最終只能夠維持一個很模糊的人形,但看的出來大概是一個小學女生的模樣。


一眨眼,它消失了。


原本往後退,離塔那托斯較遠,但依舊虎視耽耽沒有離開的夢魘們也隨著李燁面前的夢魘一起消失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塔納托斯神色複雜地凝視已經暈過去,被他眼疾手快接住的李燁。


(難道是先知的力量?可是我從沒聽過先知有這樣的能力。) 




夜,還長著,在睡夢中的人類啊!

你究竟是選擇進入夢的主掌者,亦或是被夢引誘而成為夢魘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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