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深淵

莫里森沒有往事件發生地跑，他決定相信直覺，換個方向，腦中迅速浮現這三天查到的所有資訊，一一和周圍的建設對上號。

 

 

不同建設公司在工地上築起的建築特色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只有周邊的圍欄，從貼在圍欄上的工程資訊中可以得知承包商的名稱，比如費莫和葛里蘭斯等等。

 

 

每一家都是市場上相當有名的建商，背後都是資金雄厚的財團在支持，和蓋倫那種程度的建設公司根本不在一個水平面上。

 

 

島田半藏也是夠倒霉的，不過D.VA的反應才是他比較重視的因素。

 

 

莫里森一個勁的往前奔跑，來到規劃最為龐大的建築群附近。

 

 

也是新建學區的中心地。

 

 

這一片地區距離住宅區不遠，估計也就兩、三公里，但開工日期比起住宅公寓的建設要晚的多，建築還停留在框架時期，遠遠的還能看見一根一根擺放整齊的鐵條縱橫交錯，也許是安全因素的考量，圍欄在距離建設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搭起，長長一條橫跨道路中央，阻擋無關人士的去路。

莫里森單手搭上圍欄上端，腳上用力，動作俐落地越過去，徹底無視警告標語，以及裝設在邊上的小小黑點。

 

 

「喂！老兄，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負責安全巡邏的警衛大老遠就看見有個身材壯碩的青年翻過圍欄，往大樓的方向衝，急忙對著無線電喊了支援，自己則上前阻攔。

 

 

莫里森沒打算傷人，也沒打算在這裡浪費時間，警衛靠過來的瞬間，他扯住對方的手臂，搶先壓制過人，俐落的將人打暈，順便從警衛的腰間拿走了防衛用的棍子，搗碎無線電，從他身上搜出完全裝填的手槍，帶在身上。

 

 

等他做完一系列動作後，凱爾德所屬的建築大樓立刻傳來鐵條掉落的巨大聲響。

 

 

「轟隆——」

 

 

建築的一角從中間被抽掉了一部分，接著，就像積木一樣的從頂端開始陷落，險象環生。

 

 

這裡沒有人，在另一邊！

 

 

莫里森在瞬間做出判斷。

 

 

凱爾德的建築設計是由複數大樓排列組合，可以在空中建造美麗的花園景觀，所以，結構上特別嚴密，要讓他倒，必須一個一個慢慢拆。

 

 

已經被破壞的建築是最右邊的C棟，而莫里森的目標是最左邊的A棟大樓。

 

 

「慢著！」莫里森一靠近A棟升降梯，立刻看到有個戴著牛仔帽的男人背著不少裝備踏上樓中央的卡榫區域。

 

 

興許是距離過遠，戴牛仔帽的男人壓根兒沒回頭，步伐穩健地在架構間攀爬。

 

 

莫里森沒辦法，挽起袖子也跟著爬上去。

 

 

「喂！停下！！」

 

 

回應莫里森叫喚的是一發子彈。

 

 

莫里森低頭，險險避過，憋屈感在心中疊加。

 

 

他有多久沒這麼被人無視了！敢這樣餵他子彈，這小子還想不想活了？

 

 

「都讓你停下了！」莫里森徒手翻上一層層的結構，動作比起對方只快不慢。

 

 

是老手！

 

 

得出此結論的襲擊者轉頭，準備瞄準了再來一發。

 

 

「抱歉啊，你的命就由我……莫里森？」

 

 

「麥卡利？真沒想到是你。」

 

 

在麥卡利因為震驚而停止行動時，莫里森已經來到他面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在這裡做什麼？」兩人同時提出疑問，唯一的區別是其中一個人臉上充滿為難的神色，另一個則是憤怒難當。

 

 

「如你所見。」麥卡利放下手中拆解到一半的器械，將掛載腰間的槍枝取出，包括其他小道具，動作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對自己的射擊技術很有信心，非常有信心，但他對眼前人的近身戰鬥能力那是有過親身體會的，即使沒有武器，莫里森的赤手搏鬥技能和他的『老師』幾乎旗鼓相當。

 

 

「不，我不明白，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要走正途，但看看現在，你現在到底待在哪裡？傭兵？幫派？」

 

 

莫里森憤怒大吼，他的直覺一向很準，早在他一路奔跑時就在腦中過了一遍自己可能交涉過的所有人，但無論如何，過去的戰友絕不在這份名單中。

 

 

「哈！你果然還是老樣子，總是一昧地堅持自己才是對的，也不管適不適合。」

 

 

麥卡利決定率先出擊，趁著言語的空檔，搶先朝莫里森發射子彈，接著順勢後撤。

 

 

莫里森在這裡的話，除非將他打暈，完全地失去戰鬥能力，否則工作沒可能繼續進行，但要把那個傑克・莫里森打暈......

 

 

憑他一個人，難度係數也未免太高了吧！

 

 

「走在正道上肯定不會錯，正義遲早會被聲張。」

 

 

當麥卡利的手指摸上槍時，莫里森就提起十二萬分的戒備，雖然他有自信近身格鬥不會敗在麥卡利手上，但對方擅長的東西可不是這個。

 

 

果然，當那發子彈來到自己面前時，他並沒有多麼吃驚，也知道麥卡利一定會後退。

 

 

『抓緊任何機會攻擊，並保有逃跑的餘裕』，這句在戰鬥時的最高原則在麥卡利身上得到充足的體現，畢竟，這是『那個人』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個人在戰鬥時的習慣。

 

 

可就是因為如此，他才特別哀慟於麥卡利的選擇。

 

 

「很久以前我就說過，正義絕不會自己伸張！就算我當時我不參與你們的爭執，這也是我拒絕和你離開的原因，並決定繼續留在雷耶斯身邊。」

 

 

「雷耶斯？你現在還和他在一起嗎？他在哪裡？！」

 

 

看著莫里森就像計算好他的路線一樣的一一躲開攻擊，漸漸拉近距離，麥卡利心中焦躁一點一點浮現，自己是他人掌心中的目標的感受非常差，可是躁進的後果他還無法評估，拿捏不了決定，只能先在口頭上看能不能佔點先機。

不過逞口舌之快的結果，他後悔了。

 

 

他後悔了，到底怎麼樣自大的、錯誤的先入為主，會讓他以為莫里森出門身上沒帶槍？！

 

 

麥卡利看見莫里森從腰後掏出一把自動手槍時，他就知道麻煩大了。

 

 

就算只是普通槍枝，在莫里森手上也能有超凡的威力，這還是他親身用血和淚換來的體悟。

 

 

麥卡利停下來，計算一下剩餘的子彈數。

 

 

現在的站位很漂亮，莫里森在他前方，遮擋視線的東西單一平行，略一偏頭就能忽視，他處於天井旁，身旁是可供人搬運建材的作業平臺，而莫里森只有狹小的空間可以避讓。

 

 

就是現在！

 

 

從莫里森的角度來看，麥卡利突然停下步伐，似在思考著什麼，既沒繼續攻擊，也沒有轉身就跑。

 

 

雖然納悶，但這樣的機會他不會錯過，等抓到麥卡利，一定要好好問出雷耶斯的所在地！

 

 

攻擊只在一瞬間，六發子彈從不同路線朝他飛來，密密麻麻的看不見迴避方法，除了正面迎上沒有其他可能性。

 

 

這可真糟啊……想不到他也學會這麼厲害的招式了。

 

 

莫里森只得跟著停下往前的動作，全神貫注的瞄準，視野上所有的東西都在變慢，驚人的打落不可能避開的子彈，剩餘的則是靠著周圍建材擋下。

 

 

找到空隙了！莫里森的動作停滯時，麥卡利將留下的最後一發子彈上膛，盡可能地收束思緒，視野所見僅有敵方一人，決鬥的機會他不會放過。

 

 

判斷是精準的，技術是高明的，唯一預測錯誤的地方是被刺激到的莫里森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冒著被射擊的風險，朝他撲過來，迎面就是一拳。

 

 

「告訴我雷耶斯在哪裡！」

 

 

「誰要告訴你啊！好歹顧及一下我們現在的立場啊。」

 

 

麥卡利硬生生受了這一拳，他感覺抵擋攻擊的手臂似乎是斷了，但成效還算可以，他看見莫里森的左肩部分漸出一點血絲，沿著黑色毛衣蔓延開來，顏色愈發深沉，靠近了能聞到熟悉的腥味。

 

 

他丟下這句話後，抓住繩索，朝著天井往下跳，轉眼間人就消失在A棟大樓中。

 

 

「可惡！」來到建築邊上，眼角只抓到麥卡利矯健的翻過最近的圍欄，跑上一輛私家轎車。

 

 

莫里森握拳用力敲響金屬牆面，發出嗡嗡的共鳴。

 

 

沒能抓到麥卡利讓他很懊惱，摸了下褲子口袋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手機不在身上，八成是放在外套裡一起留在D.VA那邊。

 

 

麥卡利那一發子彈沒留在肉裡，只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需要想辦法讓傷口止血和防止感染，如果子彈卡在肉裡，那他可能就需要在這裡等他的養女自動過來找他了。

 

 

等他回去後，才發現沒抓到麥卡利不過是小事。

 

 

「怎麼了？發什麼呆。」慢慢走回蓋倫建設後，發現D.VA一個人坐在門口的階梯上，抱著他的外套，低著頭，眼神空泛。

 

 

「莫里森……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說的……嗚……」

 

 

感知到有人靠近，D.VA略為遲鈍的看向莫里森，眼中恢復些許光彩，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手中抱著的外套上，整個人都發著抖。

 

 

「嘿，冷靜點，慢慢來。」莫里森有些慌，他領養D.VA也算有些時間，看過這女孩很多不同的表情模樣，她可以驕傲，可以蠻橫，可以耍小脾氣，也喜歡她偶爾的撒嬌。

 

 

但這樣哭泣的樣子絕對罕見，他幾乎未曾見過有什麼東西能打擊到這位性格要強的女孩兒，斥責的話語完全說不出口，只能坐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

 

 

要是安娜在這裡就好了，他總是不擅長應付年輕女孩。

 

 

對了，安娜呢？

 

 

「荷娜，安娜和半藏在哪？」

 

 

「不要叫我荷娜，安娜送半藏去醫院……天啊！你受傷了！」有人陪伴著，D.VA很快將情緒平復下來，揉著哭紅的雙眼，吸了吸鼻子，可愛瞪了莫里森一眼。

 

 

但這一眼讓她看到了別的東西，莫里森肩上那塊衣服顏色和其他地方不同，不是一體成型的黑色，而是滲了點紅的褐色，雖然凝固在衣服上一時之間可能看不出來，但D.VA可是設

計師，對顏色相當敏感。

 

 

而且莫里森就坐在她旁邊，血液的臭味飄蕩在兩人之間，本來只是淡淡的若有似無，注意到之後顯得愈發濃郁。

 

 

「只是輕傷，不嚴重。」D.VA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莫里森可不想因為自己而白費的前面的努力。

 

 

「不行，讓我看看。」D.VA作勢要哭，眼淚都出現了幾滴，莫里森只得投降，任她檢查。

 

 

「這是槍傷……是傑西・麥卡利嗎？」D.VA抿唇，傷口經過緊急處理，已經止血，看樣子確實也不嚴重，最多影響左手的活動幾天，但她還是內疚。

 

 

如同安娜猜測的那樣，D.VA知道襲擊工地的黑手是誰，甚至和他有過約定。

 

 

「妳知道麥卡利？！」莫里森吃驚，這件事看來遠沒有結束，不管是雷耶斯的所在，或是D.VA現在表現出的知情都暴露出水深的程度並不簡單。

 

 

「……之前，有過接觸。」D.VA猶豫著，將外套披回莫里森身上，低低開口。

 

 

蓋倫的工地被襲擊那次，D.VA和她的團隊正在對大廳和園林設計的部分做規劃和調整，事情就那樣發生，這一塊政府計劃開發區所有的建築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準備好的特殊建材被人為破壞，幾乎無法再使用，必須重做，雖然沒有影響到建築本體的建設，但進度上肯定會被拖累，蓋倫這邊還算幸運，因為D.VA急切想要做出成績的緣故，短短數月建案幾乎完成，材料上的影響不大，難就難在襲擊者的攻擊方式是在各處放置小型炸藥，不少工人被炸開的建材波及，D.VA當時氣紅了眼，受到莫里森價值觀影響的關係，她覺得應該要找出罪魁禍首，並將其繩之以法。

 

 

於是，她一一上門和各區工頭確認事發點，迅速在腦中建立起地圖，這區的工地是各家公司的首要案子，每天都有施工事項，大家遵守著工地相關法條，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專人巡視整個工地是否有異狀，襲擊者可能出現的時間被一下子被限縮到少少的可能。

 

 

D.VA擁有著天生的敏銳度和計算能力，經過莫里森的培養，這種能力除了讓她在設計專業上嶄露頭角外，對於生活中的細節也能很快把握，她抓住了線索。

 

 

「我當時就覺得，找麻煩找到這一區也太大費周章，所以一定是人為預謀，而且用上炸彈卻只有出現輕微傷者，表示攻擊的人不是什麼小組織，動手的人估計是針對某樣東西而來，那次是第一次動手，我問過其他工頭，除了建材損毀沒有遺失任何東西，這樣一來，就只有警告這一可能，我就猜想，他們也許還在附近觀察成果，所以就去找了。」

 

 

「我知道我很無謀，但是在知道他們可能還在的情況下，讓我放棄真的做不到，然後，我找到那個叫傑西・麥卡利的傢伙，他沒傷我，只讓我離他遠點。」

 

 

「莫里森……傑克，別生我的氣行嗎？我只是不想心血就這樣白費，他說如果我放棄查這件事，那今天就不會攻擊這裡，但是如果說出去的話，下次這裡就是他的第一目標。」D.VA沮喪的將事情坦白，再怎麼早熟，她也只是剛剛成年的十九歲少女，遇到這樣的事她也很慌張，結果選擇了最糟的路線，傷害到身邊的人。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生氣。」莫里森嘆氣，右手撫上D.VA柔軟的棕髮。

 

 

她的自尊太高了，以致於遇到事情第一反應不是找人傾訴，而是自己一人全部扛下。

 

 

又不能讓她改，少了自尊的宋荷娜就不是他所熟知的D.VA了，只不過這次的事情已經超過她能處理的範圍。

 

 

莫里森揉了揉D.VA的頭髮，不出意外看見女孩皺眉卻又不敢動彈的可愛模樣。

 

 

「下次還說謊嗎？」

 

 

「……不會了。」D.VA苦著一張臉，乖巧的回答。

 

 

「答應我要說實話，保持誠信。」

 

 

「是。」

 

 

「晚上也不可以玩到超過十一點。」

 

 

「好……欸？不行啦！十一點也太早，至少也凌晨一點！」

 

 

下意識答應，D.VA頓了一秒才發現莫里森狡猾的換了話題。

 

 

「十二點，沒得商量！」莫里森敲了下D.VA的頭，站起來。

 

 

「現在能告訴我安娜和半藏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有在哪間醫院？」

 

 

「馬歇爾醫院，半藏突然暈倒，安娜也沒跟我解釋，說是等你回來後直接去找她。」

 

 

「半藏暈倒了？！」莫里森愣住，麻煩還真是接連不斷，這種情況該怎麼說呢，好事沒有壞事成雙？

 

 

「是啊，安娜的臉色超級難看，還說了這件事情可能會很難纏，等你去了醫院就會懂了。」

 

 

 

「走吧！去醫院，馬歇爾醫院對吧？等等，馬歇爾醫院？！」莫里森回憶了下，覺得這個名字相當耳熟，苦思了好一會才堪堪想起。

 

 

居然去找醫生嗎？看樣子半藏暈倒的原因不單純啊。

 

 

「你就不用去了，先回家，晚點給你理由。」莫里森回頭對D.VA說，語氣強硬。

 

 

事情麻煩到需要找安琪拉的話，他不會讓D.VA摻和進來，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