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深淵

鵝黃燈光韻染整座餐廳，在各式玻璃藝品上折射開來，如同黃金般的色彩代表著奢華昂貴的高消費力，出入的客人均穿著西裝禮服，他們臉上的微笑似乎從不曾消逝，這些元素集結成了平凡百姓們嫉妒羨慕的遙遠場景。

 

 

入口侍者確認了半藏身份後，讓服務生引領他來到靠窗邊的座位，身穿一襲黑色長禮服的艾蜜莉‧拉庫瓦美豔逼人，那份氣勢和身穿職業西裝時相像又不同，少了菁英的氣派，多了點高貴雍容。

 

 

她看見朝這邊走來的半藏，舉起手中紅酒杯，微微一笑，意味深長。

 

 

「怎麼這個表情，你是被小情人給拋棄了嗎？」

 

 

「亂說什麼。」半藏沒好氣地坐下，脫下外套掛在絲絨椅背上，拿起手邊的紅酒，一個勁的仰頭喝下。

 

 

艾蜜莉挑眉，晃了晃醇紅酒面，頗感興趣地打量著半藏叫來服務生，隨意點了份餐後，再次將酒杯灌滿。

 

 

雖然沒有發表評論，但這女人眼中『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了，快點告訴我』的情緒實在太過強烈，半藏不適應的輕咳一聲，雙腿交疊，讓自己放鬆下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怎麼，沒事不能找你？」

 

 

這女人！

 

 

半藏努力不讓自己直接翻桌，再怎麼說對方也是女人，雖然自己因為源氏的關係心情很差，但這不是遷怒他人的理由。

 

 

就算對方火上澆油的功夫已經出神入化了也一樣！現在先平心靜氣，得知她把自己叫出來的真正理由比較重要。

 

 

「聽說你以前沒在這裡待超過一週，這次過來肯定不止是洽公吧。」謝絕服務生繼續上酒的行為，艾蜜莉單手撐著頭，眼中的笑意完全不加掩飾，細長的眼尾惑人非常，不少鄰桌的男士的目光都不經意地飄過來，搖頭嘆息著美人今晚有約。

 

 

身為男人們羨慕的對象，他倒是一點沒感覺到幸運女神的垂青，反而認為這是莉莉絲的邀約要多一些，一個一但點頭了就萬劫不復的深淵。

 

 

艾蜜莉一點都不在意自己隨意一個動作給半藏帶來多大的壓力，她在等待半藏回答。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身為一個律師，就算辯論技巧差勁也該有一定的知識水平，至少要知道這種問題可是商業機密。」半藏謹慎回答，沒有在話中留下任何漏洞。

 

 

他是不太擅長應付女人，但如果是智謀上的交鋒，他對自己的能力還算相當有自信。

 

 

「我當然知道這是商業機密，但現在是我請你回答我的問題，這兩者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嗎？」

 

 

艾蜜莉微笑，身為事務所的王牌，她應付的政客商人多了去，至少有上千件的例子在半藏前面呢！

 

 

況且，他的回答也沒超出預料。

 

 

畢竟，一開始就能通關的遊戲她可沒興趣。

 

 

「噢，希望你的手段夠高級，足以讓我開口。」半藏雷打不動的閉緊口風，他甚至留有餘裕的給了艾蜜莉一個微笑。

 

 

喲！還不錯嘛。

 

 

艾蜜莉挑眉。

 

 

不逼你把底牌拿出來我就不姓島田！

 

 

半藏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服務生無視了兩名客人隱約的爭鋒相對，非常有禮貌而且專業快速的為半藏上菜，順帶問了艾蜜莉是否有點酒的需求。

 

 

「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請直接向我們招手，那麼，用餐愉快，先生，小姐。」

 

 

隨著服務生的離去，兩人稍微改變坐姿，輕咳了聲，換個適合吃飯而不是耀武揚威的姿勢。

 

 

「這裡的餐點我很喜歡，作為招待，我可以開一瓶馬爹利藍帶當作歡迎。」

 

 

「馬爹利嗎？不太像是你會喝的酒。」半藏切下一塊羊排，迷迭香氣取代原先羊肉本身的腥羶，烹調手法不錯，幾乎將肉質本身的鮮美全都保留下來。

 

 

勉強認可她的品味，這一餐的品質還算不錯。

 

 

「我可是正統的法國人。」艾蜜莉對半藏的說法不置可否，決定再來一份甜點。

 

 

「我以為至少——會是波爾多的甜酒！」半藏盯著桌邊半滿的紅酒杯，接著收回視線。

 

 

雖然沒有品嚐，但是那份色澤已經相當突出，他算是對律師這行業的身價有了更新的認知。

 

 

「我是喜歡波爾多的甜腐，但今天請你過來，總不能只點我喜歡的吧！」

 

 

「我喜歡的是日本清酒。」

 

 

「那可真是失禮了，務必嚐嚐我們這裡正統的御用美酒。」艾蜜莉打了個響指，不顧半藏意願的讓服務生把金黃色的酒液倒進透明玻璃杯中，散發淡淡果香，典雅平淡，卻又不失氣

勢。

 

 

就像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一樣，藏著許多故事。

 

 

「喝吧！你會愛上它的。」

 

 

再不喝就是不給面子，半藏無奈的端起酒杯，淺淺的抿了口杯緣，讓香氣充滿鼻腔，品嚐酒的香醇。

 

 

「你的禮儀相當不錯，看來不需要我重頭教起，省了不少時間。」艾蜜莉笑眼彎彎，從包裡拿出一張照片，背面朝上平放在半藏面前，纖長手指壓在照片上。

 

 

這東西是她偶然在駭影的房間找到的，就被盯在牆上的飛鏢盤正中央。

 

 

本來是沒太在意啦，不過被駭影發現她把照片拿走後的反應才是讓她想一探究竟的元兇，駭影那個暴躁的模樣，還真想拍下來多拷貝幾份收藏。

 

 

「這個東西是你找尋多年的『秘密』，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它就是你的了。」

 

 

半藏盯著艾蜜莉的雙眼，試圖從那雙惑人的眼中找到傲慢或者篤定等等情緒。

 

 

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對任何事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胸有成竹的背後，通常是破滅的前奏。

 

 

但是他什麼都沒看到，女人的臉上那長而捲翹的睫毛總是能輕易地掩蓋許多真相。

 

 

「……說看看，也許我會考慮。」

 

 

這一局，我拿下了！

 

 

艾蜜莉的笑容愈發燦爛。

 

 

「加入我們，我的夥伴們看上了你——島田的雄厚實力，『利爪』必定能重振你的家族，我們可以幫你掃除障礙。」

 

 

「代價呢？你的提案可不是什麼容易完成的短期專案。」半藏將手中的XO一飲而盡。

 

 

他承認家裡頭確實有些不安因素，連外在的隱患也不少，早在祖父的年代就已經有了衰敗的跡象，父親也沒什麼擔當大任的能力，等他接手時早已經是一灘爛泥。

 

 

所以他才特別無法接受源氏對家族的拒絕，在應該齊心的時候扭頭就走，這算什麼。

 

 

「不會很困難的，只有在我們需要的時候提供足夠的武器而已。」

 

 

「武器？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

 

 

「不是什麼來路不正的組織，真要說的話勉強算是傭兵組織的一種，但是絕不接手單純屠殺的案子，因為現任王牌的偏好關係，有時候也會接受保護救援組織的請求。」

 

 

傭兵組織啊⋯⋯

 

 

半藏皺眉，家族的全盛時期也和世界各地的組織有過或深或淺的接觸，區區傭兵組織的軍火供應鏈當然在複數以上，只要是有點規模的組織他都應該知道才對。

 

 

但是利爪這名字，他真的沒聽過。

 

 

「你們以前的供應商是哪一家？」半藏思考了會，開始提問，打算從不是那麼機密的問題開始下手。

 

 

但是這個問題，對艾蜜莉來說，顯然已經直指核心了。

 

 

她斂起笑臉，手指在桌面上敲動，從晚餐約會的會面時間算起，第一次主動避開半藏的視線。

 

 

「我們組織的規模不小，創立時間超過十年，擁有的合作夥伴可是很多的，我沒辦法一個一個說明給你聽。」

 

 

艾蜜莉的反應讓半藏抓到了反擊的機會。

 

 

「是嗎，看起來你們很缺乏合作的基本信任，想要我的幫助，就算我讓你提供組織的客戶名單給我也無可厚非。」半藏將杯中剩餘的酒水喝下，再次裝滿三分之一。

 

 

「我晚點讓助手發一份清單給你，包括正式的合約。」艾蜜莉打算直接跳過這個部分，放棄速戰速決。

 

 

打不贏的時候，就拖著，反正沒輸。

 

 

「那現在也沒什麼好談的，等我看到你口中的『清單』，再來考慮。」半藏起身，手伸向放在艾蜜莉面前的相片，對於這樣不好也不壞的結果還算能夠接受。

 

 

飯也吃了，話也說了，把東西拿走後，這裡沒有其他讓他繼續留下的理由。

 

 

「哎呀，這可不行。」艾蜜莉迅速收回相片，沒讓半藏有機可趁。

 

 

「剛才說好的條件是你必須答應我的要求，討論的時間既然延長了，那就只能等到事情結束的時候才能把這東西給你。」

 

 

「況且⋯⋯」艾蜜莉起身，慢慢走到突然彎下腰，單手撐在桌面的半藏身邊。

 

 

「以你的情況，現在應該走不動吧！我提前定好了房間，一起過去如何？」艾蜜莉招手讓服務生替她扶著半藏，往飯店樓上移動。